肆
提早下班回家的徐天真提了只鸡，分量足足三斤。姆妈嘴里念叨浪费，家里哪有盛得下怎么大的砂锅，边催儿子喊铁林一家过来吃饭，就多添几双筷子的事。
因为牵挂孩子，田丹于午后就关了铺门，心急火燎往同福里赶。姆妈劝说她来回辛苦，不如将药店租掉或者盘掉，田丹哄着小宏，敷衍应和着。如今局势难料，方长青夫妇虽已牺牲了，但药房依然为隐秘的联络站点放弃不得。
以文火煲炖，葱段姜片细盐作辅，耐心与时间熬制出金黄透亮的高汤，香味弥漫散之，巷口与巷尾。弄堂里藏不住秘密，街坊四邻都晓得徐家今晚有好事，忍不了八卦一番。
铁林算准了时辰，烧得滚烫的鸡汤刚摆上桌，他携着妻女而来。许久未见的柳如丝自打生下女儿，身材愈见丰腴。当铁林生意忙时帮他管账，空闲就做起专职太太。日子虽然比不得往日在舞厅风光，却也悠然自得。妞妞儿有个好听的大名，婧奕。大家还是喜欢喊她妞妞儿。她生得漂亮，像极了她母亲，只有脸蛋圆圆胖胖，随她父亲铁林。
铁林逗弄着缩在怀里粉扑扑的小宏，嘀咕还好他长相随田丹，否则自己可不认这门亲。徐天皱着眉反驳，“哪个与你结亲？”
“天哥还是噶小气...就像这锅鸡汤...”
徐天跟不上铁林奇妙的脑回路，往田丹的碗里夹了只鸡腿，沉默不语。田丹也觉得稀奇，追问铁林何意。铁林笑道，“天哥做人小气出了名，肯定是嫌鸭肉贵，才买的鸡。”
徐天想起原来为讨田丹欢喜，花了大价钱做的八宝鸭。可惜田丹从来不吃鸭子，马屁拍到脚上，羞得他面红耳赤，推说厨房还有其他小菜，起身钻进厨房。
徐家姆妈明白自家儿子，搛了块翅膀给铁林，“喏，你嫂子不吃鸭肉，徐天就再没买过。”
几秒钟沉默宛若良久，田丹埋头吃饭，不理铁林夫妇的笑声，“这才是天哥的罗曼蒂克！”
搓麻将是徐姆妈饭后的必备节目。留下年轻人闲谈叙旧，也不用顾及其他。
柳如丝从徐天口里得了鸡汤鲜美的窍门，小半块陈皮就可以令鸡肉回甘爽嫩。他们的话题从老金转移到法租界仙乐斯。几经易主的它，现在的老板虽然姓楚，实则姓了外姓。
话题又转至几个月前轰动一时的舞厅歌女坠河新闻上。徐天对诸如此类的花边轶事不感兴趣，而铁林也是看了报纸后才晓得，这位坠河的歌女叫“白玫瑰”，柳如丝曾视她为对手。
“怎么？铁大捕头竟没进过大上海舞厅？白玫瑰小姐可是大名鼎鼎的台柱子啊！”柳如丝揶揄道。徐天抓了把桌上的瓜子，分了些给田丹，两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。
白酒容易醉人，铁林刚多饮了几杯，此刻酒精正好上头，“天哥晓得的，我负责的法租界是老料的地盘，我怎么去大上海舞厅认识什么黑玫瑰白玫瑰的？”
“哎哎，你别扯到我，我啥都不晓得。”徐天急忙解释，水越搅越浑。
送别铁林夫妇，徐天与田丹伫在巷口，两人肩并肩手挽手，漫步月光下。恬静安宁的日子于徐天便是最满足的时刻。
“铁林的女儿真可爱...不过和小宏定亲这件事你怎么没讲？”
徐天温柔地揉妻子的腰，“你听铁林酒后胡说，倒不如谈谈阿拉，啥时光再生个乖女囡啊？...”
TBC.
